月光

　　「媽媽，我回家了。」小手拍打著木門，一下又一下。
　　衣衫襤褸的她裙角不停滴落紅色的液體，在月亮的照耀下閃爍著銀光。
　　感覺的到屋內似乎有些什麼，許許多多的，站在客廳。卻沒有任何人來應門，甚至，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。

　　為什麼呢？

　　「媽媽、爸爸，我回家了。」碰碰的敲著門。
　　「媽媽、爸爸。」
　　「媽媽。」
　　「媽媽。」

　　「媽媽。」

　　「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......」

　　嬌小的手不停地敲打在門板上，拍出一個又一個紅色的小掌印，不斷往上堆疊。
　　尖銳的爪子劃出一道道痕跡，逐漸讓屋內的燭光透了出來。
　　從縫隙看到了裡面的人們，也認出了那些臉孔，她發出了高亢的笑聲，就像是聖誕節早晨的小孩一樣，興奮地扯開了僅存的門板。
　　鬼抓人？大家都在陪她玩鬼抓人嗎？
　　好開心啊。

　　真的好開心啊。

　　邁開了步伐，她伸長了手臂，追上了摔倒的男人，緊緊揣住他的衣裳。
　　「抓到爸爸了！」然後，撕裂了他。
　　抬起了有些沉重的頭，她攀上了木樑，撲向了不停尖叫的男孩。
　　「抓到弟弟了！」然後，擰斷了他的腦袋。

　　這是她首次最愉快的遊戲。
　　所有人都讓她乖乖抓到，也好好的在被她抓到後，聽話的留在原地。
　　沒有一個人跑，沒有一個人離開。
　　所有人都乖乖地按照遊戲的內容跑。
　　要是一開始就是這樣，該有多好啊。

　　咦？
　　「一開始」，是什麼時候的事？

　　「一開始......？嗯？一開始？」歪著腦袋，她拖著溫熱的大玩偶，一步步往最後的房間走去。
　　好像，也沒有關係了喔？
　　「媽媽，媽媽。」大玩偶撞到了椅子，發出沉悶的聲響，「我是很愛你的安潔兒喔，快點出來好嗎？」
　　「其他人都被我找到了喔，只剩下媽媽了。」
　　打開一個又一個的櫃子，然後一一闔了上，一個也不漏。
　　「媽媽，你在哪裡呢？」

　　「媽媽？」

　　「媽媽？」

　　「媽媽？」

　　「媽媽？」

　　「媽媽？」

　　「啊。」
　　低下了身子朝床底望去，她將大玩偶拖了過來，然後蹲下。

　　「發現你了！」



　　咚的一聲，她鬆開了手任憑大玩偶墜落在地板上，濺出些許的水花。抬起頭，遙遙看著銀白的月亮。
　　現在，要去哪裡呢？
　　沐浴在銀色的光芒下，儘管她渾身沾滿艷紅的液體，看起來依舊是純白。
　　像是被魅惑似，小小的眼眸目不轉睛看著月亮，眨也不眨一下。
　　那，朝著月亮走好了。
　　提起小腳踏出一步，她眼神恍惚地向前走著，卻突然像是感覺到什麼，停下腳步。

　　回首，就在剛剛她佇立的位置，一抹黑影站在那裡。
　　而她的腳下，只有一片潔白的月光。

　　歪了歪腦袋，她拍拍自己的腳。黑影只是不斷晃動形體，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裡。
　　「不一起走嗎？」她伸出了手，朝向月亮指著，「一起去月亮那邊。」
　　一起去很美很美的月亮那邊。

　　毫無反應。

　　「......一起，」
　　「三、二、一，遊戲結束。」突然發出聲音，明明沒有動嘴，黑影應該是嘴巴的地方卻冒出平板的聲音。
　　沒有接下剛剛被打斷的話，她只是眨了眨眼睛，直直地看向黑影。
　　「三、二、一，遊戲結束。」
　　「三、二、一，遊戲結束。」
　　「三、二、一，遊戲結束。」
　　每一句話都一模一樣，語氣也完全一致，像是只會這麼一句話，只是不斷地重複。
　　不停的，不停的，像是壞掉了一樣。
　　腦袋歪向了另一邊，她先是頓了一下，才困惑的開口。
　　「為什麼要哭呢？」
　　或許是月光的關係，也有可能是錯覺。不知道為什麼，黑影的臉頰有兩道隱約的水痕。
　　為什麼呢？

　　「傷心嗎？」
　　「三、二、一，遊戲結束。」

　　「很悲傷？」
　　「三、二、一，遊戲結束。」

　　「你做錯事了嗎？」
　　「三、二、一，遊戲結束。」

　　眨著眼睛。好奇怪啊，究竟是為什麼呢？
　　真的，好奇怪啊。

　　看黑影像是根本不會回應她，她朝向月亮，微微轉身。
　　「那我就先走囉，要記得跟上喔。」
　　向著黑影看了最後一眼，她轉過身去不再回頭，朝著月亮的方向邁開了步伐。
　　漸漸地離去，慢慢地消失在遠方的樹林。
　　而了無聲息的屋子前，黑影依舊佇立在那裡。
　　不斷的重複著同樣的話語。
　　不斷的。
　　不斷的。



　　「三、二、一，遊戲結束。」